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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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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唐崇道,道門高手多如牛毛。然而宋以後,道門漸漸雕零,直至元末明初,幾乎都拿不出一個像樣的高手來,連武當派也只能列入八大門派之一,而且儒道不分,算不得純粹的道家。”

“至於靜齋,說是玄門,其實該說是佛門才對。龍珮珮譏笑她們佛道不分,固然有些意氣之言,其實也未必沒有幾分道理。”

裏赤媚知道龐斑並不需要他回答,因此只是專心傾聽,但他無疑已經明白了這一番談話的含義。

自隋唐以後,佛門顯世,魔門雕零,道門隱沒,而沈之湄橫空出世,也不知是禍是福,又將引導這天下大勢走向怎樣的一個地步。

和一心追求“由魔入道”的龐斑鐘情言靜庵不同,裏赤媚其實並不怎樣將所謂“靜齋仙子”放在心上,就算有幾分關註,也是由於她們的武功,但依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輕視感,這甚至是連他自己也未曾註意的。

龐斑忽然灑然一笑,道:“不過好在之湄臨走時,曾與龐某許下一次約見,在此之前,我等都不妨靜觀其變吧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裏老大可能是原著中唯二不鳥慈航仙子的,第一個是厲小哥這個不用說;

在發現秦夢瑤吸引了方夜雨,並可能破壞他們的大計的時候,裏老大直接做了一件事,決定殺死秦夢瑤,而且立刻付諸行動。

酷呆了啊!這不聲不響的行動力!

裏老大的眼光,大局,豪邁,疏朗,乃至明擺著不擇手段的手段,又乃至淡淡的人情味,都讓人拍案叫絕!出世的那幫子不算,入世之人,以裏人妖為第一!

那啥,人妖哥真的是純爺們不解釋啊!

……

其實早在20章的時候,就有書友發表意見,表示言靜庵這種所謂的“天下無雙”,那是不怕不識貨,就怕貨比貨。

其實作者也不是多麽討厭慈航靜齋,只不過覺得她們作為一個人看還可以理解,畢竟有才華有美貌也有心性,至於師門榮譽立場,我們也不必強求人人都要撇開這些。

但是論道論仙的話就實在不夠格了。

道不瘋魔難成道,情不傷人不盡情。淺嘗輒止,哪怕翻手雲覆手雨,蒙蔽了天下人,又能蒙蔽自己的心麽?

所以靜齋抱著完整傳承的四大奇書之一,卻幾百年沒一個破碎的,龐斑仗著殘缺的道心種魔都能破碎,比起來,真的是那句話,求道之路,機緣第一,心智第二,資質第三。

慈航代代都是精挑細選的弟子,但是成就實在是太寒磣了點,如果不算政治成就的話。

……

龐斑還不至於對妹紙一見傾心,只不過“道魔”這種極強烈的對比,已經在他心裏烙下了痕跡。一開始他是覺得,如果他自己代表了“魔”,那麽言靜庵就代表了“道”,但是當他發現了另一個更加貼近於“道”的呢?所以他猶豫動搖是肯定的,起碼也得先見妹紙一面,摸清楚了再說。道心種魔大法可不是好玩的,一不小心就會掛啊!

當然,如果言靜庵是純粹的“佛”,那也還好,問題是這個門派其實真的很雜啊!

說起來,到了明初那時候,道家真是雕零的淒慘,早已被儒家侵蝕的偽·武當派就不說了,道家閑雲野鶴,但是《覆雨》裏面的武當派哪有半點影子?!

靜齋佛道不分,學的是佛法,卻自稱玄門,這方面作者忍她們很久了!就算佛本是道也不是這麽個搞法!佛本是道的意思是兩者到了終極殊途同歸,而不是一開始就混雜一起!不知道這是修行大忌麽!

☆、千裏追殺

龍珮珮的猶疑只是一剎那,幾乎是在裏赤媚有動作的同時,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猛地撲了上來,並瞬間替代了一切軟弱和恐懼。

逃!

無論怎麽樣,必須逃出去!

她甚至沒有看裏赤媚一眼,便已經發動了天魔大法中最霸道的秘法——天魔血遁!

就目前來說,逃離,已經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。

龍珮珮並不怕死,只是,在電光火石之間,她終於領會過來,剛才沈之湄那奇怪笑容的含義。

宿命!

剛愎自用,霸道橫行,龍珮珮絕不是一個宿命論的人,甚至一度對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深惡痛絕,但沈之湄那一劍斬下的時刻,有許多平時從不會想起的東西猛然從最深處浮出,並且毫無阻攔地占據了思維的絕對上風!

同樣在是那一刻,她忽然明白了,沈之湄之於龍珮珮,是怎樣的一種存在。

互為劫數。

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觀感,互相並沒有仇怨,甚至對對方也沒有一絲負面情緒,只是很清楚地明白,兩者必死其一!

沈之湄顯然比她先看到這一點,因此才會搶先以雷霆之勢,意圖先行斬斷,只是,她現在明白還不算太遲!

只要,活下去!

……

沈之湄收回了目光,她很清楚地知道,龐斑已經看到了這邊發生的全部。

時間並不長,從她等到龍珮珮出現,到對方負傷而逃,也不過是十幾息的時間。

此地距離魔師宮不過百裏,等若是龐斑的勢力範圍,無論從哪種意義上說,她這樣做,無疑是狠狠下了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面子。

沈之湄沒打算道歉,她只是很明顯地傳遞給龐斑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信息。

——會給你一個交代。

這一次她動用的手段之多,付出的代價之大,實在是難以想象,如果不能成功扼殺龍珮珮這個源頭,那麽,餘下的便是十死無生。

如果能成功格殺其人,其他餘波,回頭大可以從容化解。她的劫數並不在魔師宮這一邊,充其量只是一點小牽扯,只要能破得大劫,其餘皆不足論。何況龐斑這邊還有一個言靜庵,一個慈航靜齋牽制,魔師宮雖然難惹,但卻不一定會惹上。

果然,接下來,魔師宮那邊沒有任何動靜。

沈之湄將精神力散發到極處,在同級高手眼中,這絕對是赤/裸/裸的囂張跋扈,但沈之湄無法可想。

這並不是她的習慣,藏神若虛更合乎她的心性和風格,只是,不如此,就無法最大限度借助玄天真武七宿之力。

這個世界的道門其實早已經衰微,這些秘法甚至已經失傳,所以沈之湄才可能取這個巧,以玄武秘法,暫借天下道門逆天破劫的殺伐之氣為己用!

這已經不是人之勢,而是以人之“勢”引動天之“勢”,某種程度上,也算是天人合一。

天性,人也;人心,機也。

只是所需要付出的代價,也同樣驚人。

而且,她只有三十三天的時間,三十三天之內,必須破得此劫,否則幾乎沒有機會再脫出生天!

最後那句自語,不單單是給龍珮珮,同樣也是給她自己。

……

鋪天蓋地的劍氣席卷,帶著極強烈的殺氣,仿佛下一秒便會將空間割裂,空間中存在的一切,都將被絞得粉碎。

一開始,龍珮珮還試圖從人煙聚集的地方穿過,指望能夠稍緩沈之湄的追殺,但她很快發現這並沒有任何效果,對方仿佛是一架精密、快速毫無感情的機器,在選定一個目標後,就絕不再考慮其他因素。密集的人群房屋,反而成了她快速逃亡的障礙。

荒野,草原,密林,沙漠,自魔師宮向西南方向逃竄,七天之內,她至少已經輾轉了兩千裏,但那一抹死亡氣息始終綴在身後,沒有絲毫緩下來的征兆。

很顯然,對方是欲殺她而甘心。

短短幾天內,龍珮珮對沈之湄的印象完全刷新,雖然溫柔文雅,聰慧澄凈的判詞並無更改,但屬於這絕色道女殺伐決斷,鋒銳無雙的另一面,也完完全全的呈現出來。

果然,世上能有大成就者,或者機緣有大小,性情有差異,但以心智而論,絕無一個弱者!

……

自從下定決心一會天下第一高手龐斑,厲若海啟程前往魔師宮已經有半個月。

他的腳程並不算快,魔師宮就在北方不會跑,既然是拜會天下第一高手,那當然必須以自己最好的狀態出現,否則不如不去。

厲若海自然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能勝過龐斑,但挑戰天下高手,本就是他的願望。而且,他有一點沒說的是,即使他遠赴北方,龐斑也不一定會接受挑戰,甚至不一定會見他。

當然,魔師宮也決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,代價,一定會有,甚至可能是他的生命。

厲若海並不在乎,對於他來說,武道是一條不斷攀登的頂峰,能夠看到峰頂極境,已經不負此生。

唯獨在心底有一絲遺憾的是,事先未曾同之湄告個別。

她好像自那天離別後,就杳然消失,毫無音訊,即使烈震北冒著惹怒佳人的危險溜去幽谷探望,谷內卻是空空如也。

夕陽西沈,霞光如血。

大約還有五天就可以趕到了。

忽然,他銳目一凝,前方是一片單薄的闊葉林,看上去普普通通。

但不普通的是,林子的西北方向,有約莫三四丈方圓,樹木草地,皆被絞得粉碎,露出光裸的地面。

劍氣嚴霜!

這竟是武林高手發出的劍氣所致!

泥土上已經落下新的秋葉,證明這絕不是剛剛發生的事,起碼也是一到兩天之前。

厲若海翻身下馬,仔細查看這一片闊葉林,豐富的江湖經驗,以及先天高手的眼力,使他很快將當時的情景猜了個七七八八。

但最令他震驚的還不是這些。

遺留的劍氣,浩大,蕭殺,鋒銳,無情……但有一點可以確認。

那是之湄的氣息!

厲若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,立刻掉頭往西邊追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靈臺關山

冬月裏的沙漠,幹燥而寒冷,漫無邊際的黃沙,映著天邊一輪冷月,愈發顯得孤寒荒廓。

這是一塊極小的綠洲,方圓只有二裏左右,流經的某條地下河的支流在沙山的背風處,湧出甘甜的泉水,形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塊湖面,湖邊生長著幾縷不知名的綠草,連矮樹也沒有幾棵。也許過不了多久,由於地下河的改道,這片微小的綠洲,又會重新被沙漠收回。

沈之湄盤膝坐在湖邊,閉目調息。

她的衣袍已經有些破損,但依舊潔凈,面色較之往常蒼白了許多,但那張略顯清瘦的面龐,在淒寒孤冷的月光下,卻美得驚人!

這種狀態下度過的每一個時辰,都在成倍地消耗著她的精力。

而心神的消耗更甚!

雖然已經足夠估計了對手,並為之做了一切能做的準備,但龍珮珮的狡猾和頑強依舊出乎料想,而且——

沈之湄隱約感覺到,這一方天地,正在逐步地顯示著對她的排斥。

果然,天地之力,不是那麽好借的!雖然不會有什麽雷劫之類的東西來直接予以平衡,但作為穿越者的她,這一次確是做得過分了些,因此引起的反彈也更加明顯。

時來天地皆同力,運去英雄不自由!

最直接的表現就是,總會有一些突如其來的事件,對她造成一定的阻礙。譬如,十日前在甘陜交界,就遇到了乾羅山城的人馬,雖然對方很明智地選擇了退讓靜觀,但因此耽擱的時間,至少讓龍珮珮又逃出了三百裏。

每一天,能借用的星力都在減弱,每一天,她都明顯地感受到這一方天地束縛的加強。

越來越明顯的徹骨寒意,使她不得不意識這一點——

這竟是,天要亡我!

……

頭頂一輪冷月慢慢隱入了雲層,原本仿佛鋪了一層銀霜的沙漠忽然黯淡了下來。

沈之湄驀地睜開眼,控制不住地一口鮮血吐出!

真氣紊亂,經脈逆行!

這動用秘法的巨大代價,終於在第二十六天完全顯露了出來,龍珮珮傷不了她,但多拖上一日,便能對她造成極大的傷害!

這一方世界和原來的不同,元氣更加濃厚,天地法則也更容易體悟,但僅僅只度過了五年時光的沈之湄,雖然元神強大遠超同儕,肉身比起同級高手,卻只能用脆弱來形容。

她沒有大把的時間,用元氣溫養洗滌經脈,這也是她與厲若海交手試招,雖然境界技巧都在其上,受的傷卻遠比他更嚴重的緣故。

同樣,以武入道,對她來說幾乎沒有可能。

沈之湄臉色幾乎蒼白得透明,只是一雙幽黑的眸子裏卻仿佛燃起了火焰。

體內的真氣不受控制地在經脈中亂竄,一忽兒寒冷徹骨,一忽兒灼熱若沸,感覺整個人正在經受著天底下最痛苦的酷刑。沈之湄蹙著眉,忽然放棄了對體內真氣的控制,她左手扶著沙地,極慢地挪動身體,將衣帶扯得半松,緩緩側臥下來。

她所用的姿勢是道家所傳的“蟄龍睡功”,講究“心息相依,大定真空”,最是自然而然。原本沈之湄不愛用這種方法入靜,覺得不大雅觀,只是此時體內真氣如沸,因此選了這最簡易也最自然的入靜法。

她不再理會體內亂竄的真氣,合目凝神,專註調勻呼吸,很快便進入心息相忘的境地,昏昏然,杳杳然,仿佛忘掉了自身軀體的存在,唯獨靈臺一線清明,神定虛空。

忽然,仿佛靈臺中有人喊道:“癡兒莫要貪睡,你該做的事還未完呢!”

沈之湄只覺一片空靈,一念之間,儼然面前便是當日張三豐的音容笑貌,連葛布道袍的前襟上的一片油汙都還未洗幹凈——張三豐在世人眼中自是老神仙,在他們這些二代三代弟子中,卻是有些粗心大意的慈祥長輩。

沈之湄鼻子一酸,委屈的眼淚便啪嗒啪嗒掉了下來,“太師父,湄兒要死了,天意亡我。”

張三豐白胡子一吹,罵道:“小姑娘家家的,盡胡說八道!除了你自己,誰能殺得了你?!”

其實,沈之湄靈臺中所見,並非真實存在,更不是張三豐忽然顯靈——莫說張三豐還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好好的,哪怕他已經是神仙化身千萬,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忽然鉆進沈之湄的心裏,指點於她。

其實這種情況,回答沈之湄心底疑惑的,並不是真正的張三豐,但又可以說確實是真正的張三豐所回答的。

所謂真師傳授弟子,會給弟子留下真正的“心印”,這種心印包含日常言傳身教所含有的一切信息,當師父不不在的時候,弟子可以在一種特別的入靜狀態中“見到”師父,並與之交流。

其實這種狀態也並不算神秘,古人曾有說“半部論語治天下”,意思是將一種理論一種思想完全吃透,遇事則會自動根據這些理論去思考,並得出相應的結論。而修行高人則是將這個過程直觀化具體化,師父教給徒弟的只是理論,但修行卻必須在實踐中一一印證,是否得了真傳,就看你的所行,是否能夠按照師父傳授的路子,不出偏差。

有時候師父會說一句,“該教的都已經教給你了”同樣是這個意思。

因此,在這種“心印定境”中見到的師父,所能交給徒弟的東西,所能回答的問題,也都是以前傳授過的東西,否則就不是心印,而是心魔了。如果弟子有什麽新的收獲,那也是出自於以前的基礎自己領悟得來,只不過是以這種方式而已。

沈之湄道:“太師父,我覺得我找到了成仙的機緣,但是現在仙還沒成,人卻陷入了兩難境地。”

張三豐道:“那麽你為什麽會陷入這樣的境地?”

沈之湄道:“因為我決定殺死龍珮珮,她與我一樣不是此世人,行為不受這一世的約束,一旦她打開了局面,我就陷入了被動,所以我搶在劫數開始前,掐斷這個源頭,否則等著一切上門來,那就遲了。”

張三豐道:“勇猛精進,當機立斷,做得很對。那你還怕什麽?”

沈之湄遲疑道:“因為我覺得,劫數已經開始了。而且我不知道天意的棋子會以什麽方式出現,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,才是最好。”

張三豐道:“湄兒還記得你第一次下山前,我對你說的兩句話嗎?”

沈之湄道:“我記得。您老人家說,對事不要怕,事後不要悔,遇事別著急,做事別耽誤。”

張三豐捋須笑道:“你這孩子記性很好,一直以來也都做的很好,怎麽忽然就犯擰了呢?事情如何發生,誰也選擇不了,那就做你想做、能做的事。”

沈之湄道:“做我能做到的事,可是眼前我想做的事,就做不到,怎麽辦?”

張三豐微笑道:“好孩子,你的心性資質,在我徒孫中實為第一。等你成就出神入化的境界,這些問題你都會想明白,尋道之路,求人不如求己,太師父能幫你的已經盡了,現在好生珍重,善渡眼前劫數。”

沈之湄猛然醒轉,雖然周身疲累欲死,體內真氣卻已經平息,她深吸了一口氣,內視經脈,運轉真氣,緩緩修覆走火入魔引起的內傷。

東方已經露出淺淡的魚肚白。

沈之湄有一種強烈的預感,這一場追殺的落幕,就在今天!

作者有話要說:

JJ不讓我回覆評論,連文都是請朋友代發的,糾結。

這一章其實是寫女主角的心魔,她再怎麽聰明有慧根,其實年紀也並不算大,經歷可能稍多一點,倚天十年,哪怕算上上一世,也就是剛畢業的學生,滿打滿算也到不了“不惑”之年,所以她有猶疑是正常的。

由於已經有多個書友提出,在這種追求天道的背景下,女主選擇獨身應該更適合一些,愛情不是必須,而有幾個求道者耽於情愛纏綿的?

這話說的沒錯,確實沒錯,作者當初也這麽想過。

但作者並不打算因為這些評論改變主意,古人雲只羨鴛鴦不羨仙,但做了鴛鴦是否就再也無緣仙道?並沒有這種說法。

相信這裏應該沒有認為“求道者應該放棄一切感情”的極端苦行黨,就算有提出意見的書友,也多是認為,清淡如水的親情友情就夠了,愛情太狂熱,不利道心。

這想法其實作者以前也認為,覺得“愛在癡,不在清,如果看的太透太理智,那就不是愛情了”。

但道侶之間,往往就是這種清淡又雋永的愛情,攜手共進,相約共參大道,互相扶持,在對方遭劫的時候一力周旋,對方轉世也願意等待護持,哪怕折損修為。

如果你是修行人,你願不願意有這樣苦苦等候你轉世之身,並且努力提攜的道侶?你願不願意為你的道侶折損修為,乃至遭劫兵解?

如果你不願意,覺得我一個人更好,多一個人是多一個累贅,那也沒什麽好說的,這只是性格。

殺妻求道荊柯守,追求天道的心夠堅決吧?但是今天殺妻,明天殺朋友,後天連父母也要殺,不殺不拋棄你不能成道啊?那你殺不殺?

說起來,“被愛情驅使成為棋子”和“為了堅決地遠離愛情而同樣被驅使成為棋子”,到底哪個更可悲一點?

修仙人自然不是懷春少女,不是“不戀愛會死星人”,更不是“嫁個老公當靠山”,蜀山裏面,有多少相約一起飛升,為此兵解轉世多次的夫婦?你能說他們不深情嗎?

當愛情不來的時候,不強求,一個人也可以跋涉;當愛情來到的時候,認真對待,雙方同樣可以攜手。

如果是生怕對方拖累自己的話,這不叫愛情,甚至不叫感情。

還珠樓主說,天下無不忠不孝的神仙。我寫玄幻或者仙俠,也不想寫那種除了自己的命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仙業之外,其他一切都可以像割除腫瘤一樣無情舍棄的神仙——尼瑪最後吐槽一句:凡人修仙誤蒼生!

接連兩天在家裏接到兔子電話,求代發文章。BY梨梨

☆、天意如刀

“河西有沙角山,峰愕危峻,逾於石山,其沙粒粗色黃,有如幹躇。又山之陽有一泉,雲是沙井,綿歷千古,沙不填之……”

劍光迅急而輝煌。

半個沙丘被一劍劈開,爆起漫天昏黃的沙霧,和著沙山上萬年吟唱不絕的呼嘯聲,仿佛金戈鐵馬的時光又重現在此處。

龍珮珮的身形赫然在其中,長發散亂,一身紅衣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,白嫩的肌膚上劃了無數道血痕,只是沒有半滴鮮血,有種詭異的美。她一個翻滾,狼狽地避開了這一劍,卻“撲通”滾進了月牙形的泉湖中。

沈之湄緩步走到泉邊,龍珮珮正咳嗽著浮出水面。

以她的深厚魔功,即使沈入水中也可以立刻轉為胎息,如今卻被區區一汪淺水嗆得咳嗽不已,可見她的傷勢之重。

如果只是普通的傷勢也還罷了,身為當事人,龍珮珮最能體會沈之湄的劍氣有多麽霸道,天魔氣素以詭異莫測著名,當年祝玉妍以十七層天魔功的程度,在魯妙子體內留下一道天魔氣,竟然折磨了他數十年無法化解。但沈之湄的劍氣霸道之處,即使她全力運轉功力療傷恢覆,天魔氣卻幾乎無法吞噬沈之湄的劍氣,甚至被那鋒銳的劍氣將她艱難聚起的天魔氣攪得稀爛,兩下沖突,越發加重了她的傷勢。

沈之湄手中穩穩握著劍,斜斜指向右下方,正是真武劍勢的起手勢。

“咳咳!”龍珮珮唇邊溢出一線鮮血,她此時幾乎衣衫盡碎,完全遮掩不住大片春光,半個身子泡在水裏,狼狽不堪,別有一種詭異而艷麗的誘惑。

只是,面對撲面而來的寒意,龍珮珮忽地擡起了頭,露出一個天真單純的笑容,“之湄你的劍氣減弱了呢!二十七天,你也傷得不輕吧?”

沈之湄靜靜道:“和你無關,你只要記住,今天是你命絕之日就是了。”

龍珮珮低低笑道:“是啊,我現在連爬出水面的力氣也沒有了。這些天,我為了躲避你的追殺,一共發動了三次天魔血遁,早已油盡燈枯。其實無需你動手,頂多再過半個時辰,我就會力竭而亡。”

她費力地仰著頭,好讓自己與沈之湄的視線相對,她的目光中出奇地沒有絲毫敵意,更減去了平日的桀驁不馴,飛揚跋扈,卻反而多了一種平時沒有的女人味。

龍珮珮略帶傷感地道:“我的天魔功只練到了十七層,可惜沒有時間了。真想知道,十八層大成的時候,是什麽樣子……”

龍珮珮本來只是自言自語,卻不料聽到了沈之湄溫和的聲音,“天魔功雖然帶了一個魔字,卻並非邪門歪道,我猜測多半源於上古巫覡祭祀女神的種種秘法,春秋時楚國一帶此風最盛。聽說魔門各道,皆源於春秋百家,想來你陰癸派應當就是這一門吧?”

龍珮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,笑嘆道:“你知道的真多,而且脾氣真是好!不知道你是不是對待每個將死的人都這樣溫柔,我聽到你的鞘中劍在響……不要懷疑,我現在已經看不到東西了,也看不到你……你說的話也聽不清了……原來,這就是慢慢死亡的感覺……”

沈之湄打量之下,發現她的目光果然在慢慢渙散,只是臉上依舊帶著笑容,語氣平靜。

“……表獨立兮山之上,雲容容兮而在下;杳冥冥兮羌晝晦,東風飄兮神靈雨;留靈修兮憺忘歸,歲既晏兮孰華予……”

這一陣飄渺的歌聲,不知自何處傳來,一剎那之間,沈之湄忽然覺得自己並非所處黃沙大漠,而是青翠幽深的山林中,一群高冠奇古,臉上帶著繪彩面具的人們,正擡著一架裝飾華麗的圓臺,其上,有一個曼妙多姿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。

這女子的身姿,竟然與龍珮珮有七分相似!

沈之湄渾身一震!

只是這種幻覺只是一瞬,她發現身周並沒有變化,更不是再次穿越!依舊是鳴沙山下,月牙泉邊,而那個嬌小少女的屍身正在水中半沈半浮。

沈之湄猶豫了一下,伸出一只腳慢慢踏入水中,一步步走過去,想要將龍珮珮的屍身拖拽上來。

她實在也沒有了多少力氣,龍珮珮還活著的時候,全仗那一口心氣提著真力,劍氣如虹,淩厲無比。如今這少女一死,這一口氣一洩,沈之湄其實也是近乎油盡燈枯的境地。

不過,不管怎樣,龍珮珮也是她認可的一個對手。

雙方同為穿越者,同為有大氣運之人,一正一邪,這種命運相連卻又強烈無比的對立感,給她帶來的壓力,是武功更在其上的龐斑都無法比擬的。

龐斑雖強,終究還是這個世界的人,有出身有立場也有背負,哪怕他再狠心再不理萬事,同樣脫不開這個世界的種種束縛,比如這個世界的魔門和靜齋的對立,這魔王縱然隨心所欲,卻必然有著顧忌和在意。

唯獨龍珮珮,和她一樣不是此世之人,有能力引動各方牽扯,卻又能夠脫離其外,無法深羈,尤其秉性肆無忌憚,這樣的人,殺傷力才是最大!

修行修心,極靜之時,對於自身禍福,總有些許感應,該做什麽,不該做什麽,危險來自何方,都會有一個模糊的預感。

當年言靜庵雖然對她有利用之心,卻並不強烈,沈之湄感應中只是小小麻煩,而非生死劫數,況且言靜庵的舉止雖不為她所喜,用心不純,但總算也是正道中人,也不是毫無顧忌行事之輩,因此只是敬而遠之。至於龐斑,她當時也明說了心意,真有可能對上,卻也不懼,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如是而已。

而龍珮珮卻不同,那種天機牽引之下,成為棋子的感覺,非常明顯,這是沈之湄絕對不可容忍的,必須掐斷!

道家修行,雖有約己為善,正本清源的戒律,所行的卻是自己之理,而非被不明真相的外人一說,就糊裏糊塗覺得自己錯了,若是這等心性,斷非道門種子!道家固然尊重生命,講究道德,卻並佛家無不可殺生之說,更不是儒家“不教而誅謂之虐”,普通人看道門中人行事,往往覺得糊塗矛盾,善惡不分,甚至橫加指責,被真人聽見了,也不過是付之一笑的事情。

譬如兩人同時困厄欲死,道家救了其中一個,卻有人來指責:“生命面前人人平等,你如何不救另一個?這是偏私!偏私如何能成仙?”又或者:“救一人如何能治本?身為神仙,卻沒有救世之心,還做什麽神仙?”這就是拿佛門、儒家、法家……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律法條款,來強加於道門身上,著實可笑的緊!其實道門弟子,各自心中自有計較,該如何行事,自是由我來說話,又豈是外人能夠橫加幹涉的?

沈之湄單劍拄著地面,小口地咳著鮮血,不過是短短幾步路,就幾乎費盡了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力氣。

緩了一會,她將道袍的外帔脫下,蓋在了龍珮珮幾乎赤/裸的屍身上,這個少女畢竟也是宗師級的罕有高手,雖然與之為敵,並非朋友,起碼的尊重卻不可缺少。

沈之湄並沒感到多少高興,龍珮珮雖死,她這邊能引起的線索也隨之斬斷,但卻並沒有一切完結的輕松之感。

也許,會有跟隨在後面撿便宜的漁翁?人劫這種東西,總是在最讓人料想不到的時候出現,而且什麽情況都有可能,所以上古真人渡劫,必請朋友同道護持相助。

沈之湄盤膝坐下,緩緩調息,她此時的狀態自然不佳,但畢竟稍許扭轉了命運的線索,雖然走向將如何仍然未知。

如果她放任龍珮珮不死,不出五年,此人成了氣候,又是無法無天的性子,到時候牽扯出多少人,根本無法估量。

現在掐斷的話,總還可以控制一二。

這無關善惡,更談不上罪罰,不過是秉性決定。彼方之英雄,我方之禍胎,如是而已。

日上中天,正是午時。

忽然,高掛在中天的日輪,忽地亮光一盛!隨即——

天晦地暗!

一團幽黑的陰影慢慢移動,退一點,再進一些,漸漸將那一輪光華明亮的烈日吞噬成一個黯淡的火球,天地間呈現出一種厚重粘稠的窒息感。

大哉玄象,浩威難測!

沈之湄猛地睜開眼,不可置信地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。

“不可能!這時候這裏絕不應該有日蝕……不,這不是普通日蝕,九星連珠,竟然是九星連珠!”

她一顆心也隨著被吞噬的日輪,漸漸沈了下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補昨天的內容,早上趕出來的。今晚如果不上火車的話,繼續碼字更新。

下一章厲小哥出場。

想想和這種人慪氣不值得,多謝其他書友開解,此文煤坑。

讓那位男書友見笑了,和某點或者某空的罵戰相比,簡直不值一笑,不過我確實比較玻璃心,請繼續支持我吧。

設定魔師宮在上都附近,也就是如今內蒙古的錫林格勒盟,緯度和北京差不多在一條線上。妹紙追殺龍妖女,大致路線是錫林格勒盟→呼和浩特→銀川→酒泉,然後在敦煌附近結束。

厲小哥感應到妹紙的時候,大約是在張家口附近,然後他直覺有問題,於是果斷決定跟上去,龐斑神馬的先靠邊站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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